未曦很快就被送至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
病床上,未曦仍旧昏迷不醒,床边是面色苍白、紧握着未曦的手的白衣少年。思思此时在病房外联系未曦的小姨沈琪,当她再次踏入病房时,便看到床边,面色惨白的少年。他的皮肤本就白,此时称着他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眸,更是面如死灰。
思思看着如此面色的少年,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忙上前问道:“阿信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可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病床上的未曦,好像没听到思思的话。
“我知道你担心未曦,未曦她已经没事了,只要再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她就会醒过来了。”
少年还是没有理会思思,整个人看上去比病床上的未曦还要憔悴几分。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是不是这里太闷了,你要不去外面透透气吧!”思思说着指向窗外的花坛,“你就去那边,待会儿未曦一醒来,我就开窗户告诉你好不?”
这回少年总算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又转身对思思点了点头,放开未曦的手,缓缓起身,走出了病房。
少年一走出病房,便紧蹙双眉,伸手捂住了胸口。这里的确让他觉得闷得慌,他十分讨厌这个地方,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再走进医院。他蹒跚着步子,向前走去,经过一间加护病房时,陡然觉得全身无力,便趴在那间病房的门上,透过门上的一扇小窗,他看见病房里躺着一位昏睡着的金发少年。
他就这么攀着那扇门,瞪大双眼,牢牢地盯着病房里的那位金发少年,似要把这扇小窗看穿,心底蓦地溢出冰冷的寒意,之前的那股无力感再次蔓延至全身,包围住他。瞬间,他便贴着这扇门滑到至地上。
他抬眼,看到病房外的墙上挂有写着“喻清辽”三个字的牌子。他虽然不识字,但这三个字中有两个字却让他无比的熟悉,盯着这块牌子,这会儿,他更是没有丝毫力气再从地上爬起来。
无助地倒在病房外冰凉的地板上,身上的无力感陡然让他觉得无比恐惧,绝望如潮水般渐渐淹没他整个人,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窒息般的感觉。
就在这时,加护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位中年女护士从房里走出来,看见倒在病房外面色苍白如死的少年,连忙俯身、伸手去扶他。可在看到少年面容的一瞬间,一双手忽然僵在了半空中。
此时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四目相对,双方都露出了无比震惊、不能置信的表情。这位女护士虽然人近中年,但仍不失动人的美貌,全仰仗她那双幽黑深邃、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女护士张开嘴,却陡然发不出声来,“未……”。
原本瘫倒在地地的少年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从地上爬起来,避开女护士伸过来搀扶的双手,即刻便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
女护士回过神来,迅速追过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未来……未来……”可一直追到大门口,早已不见少年的身影。女护士颓然靠在医院大楼的玻璃大门上,嘴里似乎喃喃念着:“未来……那是未来吗?”
傍晚,未曦才从昏睡中醒过来。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神色关切的凤眼:“这傻丫头,终于醒了!”
未曦脑袋晕晕的,张口虚弱的唤了声:“思思……”
谁知对方愣了一下,连忙皱起眉头,轻轻摸了摸未曦的脑袋:“呀!不会真是给砸傻了吧,怎么连自己的小姨都认不出来了。”
未曦这才看清眼前人那一头的大波浪卷,也渐渐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了。她正想起身从床上坐起来,却又被沈琪拦住:“哟!你能行吗?还是躺一会儿吧,有什么想吃的,小姨我亲自去给你买回来。”
未曦把病房里看了一圈,不见白衣少年和思思,于是问道:“思思呢?”
谁知沈琪立马撅起嘴,一脸的委屈:“小曦呀!你怎么一醒来就光想着人家思思,你小姨我可是一直守在你的身边啊!”
未曦:“……”
未曦又改口问道:“那你怎么回来了,最近不是有事情要忙吗?”
“瞧你说的,我的小外甥女都受伤住院了,我当然得赶回来啦!”沈琪说着,从包里抱出一个笔记本,狡黠一笑,“最近,赶稿子想换换环境。刚刚一来这里我就觉得这边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我从来没在医院里码过字,说不定等下就会才思泉涌啊!”
医院里也可以找灵感啊!
“思思那丫头出去买东西吃了,说是顺便给你带点,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要她给你带。”
是谁刚才说要亲自买的?
未曦本想问问那个少年去哪了,但不知道小姨是否见过他。这样想着,她躺在病床上等着思思回来,又渐渐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微微抬了抬头,发现这会儿病房里又多了个思思,但仍不见白衣少年的身影。
沈琪原本在一旁的空床位上抱着个笔记本打字,见未曦醒来,忙丢下电脑,跑到未曦床边将她扶起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未曦想伸手摸摸脑袋,刚一抬手,发现右手上还挂着点滴。
“我看你又睡了好长时间,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叫护士给你挂了一瓶葡萄糖,怎么样?还想吃东西吗?”沈琪一如既往的殷切。
未曦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我想喝水。”
沈琪咧嘴一笑,仿佛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OK!小姨我去给你打水。”于是她便屁颠屁颠的跑去给未曦打水。
“小曦,我这儿还有两个包子,可能凉了一点,你要吃吗?要吃的话,我给你去热热。”思思举了两个包子至未曦面前。
“嗯,不用了。”未曦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个……阿信……”
“他啊!白天的时候一直在你床边守着,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叫他出去透透气,说等你醒了,我再去叫他。”思思还没等未曦问完,就抢先答道,仿佛早已知道未曦会这么问,“我以为你很快就会醒的,谁知道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他没再回来过,现在天都黑了,说不定已经回家了。”
未曦看向窗外,外面除了通过医院的路灯发散出的幽冷白光还能勉强辨清这是医院内的一个小花坛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未曦这么沉默着看着窗外,也不搭话,思思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给你透透气怎么样?”
未曦朝着她点了点头。
看着未曦这病怏怏的样子,思思以为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又说道:“小曦,要不我还是给你热热这包子吧,你多少也吃点。”说完,她没等未曦回答,也屁颠屁颠地跑出去给未曦热包子。如此,病房里就只剩下未曦一人,静静地靠在床头,她开始回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那少年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回,如今自己也舍命救了他一次,真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窗外吹进一阵风来,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这让原本晕乎乎的未曦精神忽然为之一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未曦觉得从窗外飘进来的空气伴着丝丝若有似无的香味,这香味好熟悉,清幽恬淡,真像是那少年身上的味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临时给他起了“阿信”这个名字,因为他身上那股十分像风信子的香味。她再次看向窗外一片被夜色已侵染的模糊不清的花坛,不知这里的花坛里种了什么花?难道也是风信子吗?
“未曦……”
未曦正想得出神,蓦然间听到窗外那片漆黑的角落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幽幽的这么一声,恍若梦呓。她瞪大眼睛看向那片漆黑,刚刚那一声十分微弱,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听,再想仔细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照说这么又细小又含糊的一声是很难听清具体的内容的,可未曦偏偏听出了那一声是在叫她的名字,因那一声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
“阿信——”未曦喃喃低语,她想到今早看见他一个人一动不动听着公告栏的身影,心里有些隐隐地发闷。不对,那少年不会这么丢下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后连招呼都不打就走掉的。虽然他经常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但他每次都是在确定了自己安全之后才离开的,他还没等到自己醒来,他不会就这么离开。
这样想着,未曦也不知哪来的冲动,猛地将自己右手上的针管拔掉,捂紧右手上的针孔,从病床上下来,走出病房,朝这栋大楼的大门走去。出了医院的大楼,她又立刻向自己病房窗外的那片花坛走去。直至走到那盏路灯下,她才停住了脚步,凉飕飕的夜风掠过她的周身,心底也仿佛被这阵风包围住了,阵阵寒意渐渐溢出胸膛。
花坛里时不时的飘出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却不是因为这里种有风信子。未曦看见花坛的中央,一大簇青草中露出了一片白色的衣角,她迅速翻至花坛中走近那片白色衣角,而眼前的景象让她顿时感到窒息。
那簇青草中静静的躺着一位白衣少年,他的皮肤苍白得接近透明,在这片漆黑幽深的角落里,宛若一只轻得没有质量的幽灵。未曦慌忙俯下身去,将昏睡的少年扶至怀中,她伸手抚摸少年的面颊,却下意识的弹开了,少年的肌肤寒冷如冰。
她张嘴唤着刚刚给少年取的名字,声音却不住的颤抖:“阿信——阿信——你醒醒……”
“你怎么了?阿信!”未曦几乎觉得自己干涩依旧的眼眶渐渐湿润。
“未曦……”少年喃喃含糊了一声,正如未曦刚刚在病房里听到的那一声。
未曦看着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喜出望外。
“未曦,我叫未来。”少年轻声说了句。
“什么?”未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未曦,我记起我的名字了,我叫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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